我所理解的城市温情，应该是一种人的尺度。即在都市丛林里，人与人之间距离适当，既不会太近以至于侵犯了私人空间，也不会太远导致冷漠疏离。

而这种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尺度，本质不是因为人本身的素质形成。它是城市规划的产物。

当今有两类规划模式占据主流。一种以洛杉矶为代表，即依赖私人汽车，并建造宽敞完善的高速路网。另一种则是以纽约为代表。这种城市以街道为主，依赖步行、自行车及公共交通甚于私人汽车。

前一种城市之所以如此规划，原因是本身人口密度较低。而由于以私人汽车为尺度规划，它更进一步加大了人与人之间的疏离。想象一下，大马路两边会有密密麻麻的商铺吗？会有密集的人流吗？那常常是被写字楼、住宅以及大型商场占据的。

后一种城市则是因为人口密度较高，所以必须鼓励步行及公共交通。这种城市是真正以人为尺度的。《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》提到，街道两旁常常会有大量的商铺，并因此带来大量的人流。这样的环境不仅不会造成疏离，还有助于遏制犯罪活动。因为那些地方通常灯火辉煌，且常有行人过往。相比之下，密度较低的城市里，夜晚的大马路通常是犯罪发生的高危地。

对此我是深有体会的。在广州的时候，我比较害怕的就是晚上走在那些八车道以上的马路上。像琶洲一带基本都是展馆，白天人流都非常稀疏。到了晚上，大马路上连车都极少，更不要说人。那时候坐在的士上，我总会觉得发毛，因为此时的士司机如果把车停下来抢劫，并把我扔在路上，我就会像被遗弃在荒原上的野兽一样。

实际上，以私家汽车为尺度设计城市，常常是因为人口密度较小所以不得已为之。但中国几乎所有大城市都人口爆满，却都以小汽车为尺度设计。这不能不说是主政者的短视以及规划思想的僵化。他们愚蠢地以为，大马路和高楼大厦就意味着现代化，街道则是落后的代表。

这样极端规划的结局，就是大城市不仅缺少了温情，还普遍塞车、人口拥挤，疏离与个人空间被侵犯同在。对此，你只要坐一趟地铁，或者去广州的上下九逛一趟就深有体会。在节假日的上下九，你有胆转身回头，就有吻到陌生人的危险。

相比之下，我去过的城市中，让我觉得有温情的，多是街道较多的。比如杭州的清河坊，苏州的姑苏区。那种地方街道宽窄适中，人流密度也恰到好处。你觉得安全、暖煦又不拥挤。

苏州的姑苏是让我印象深刻的。从三国以来，姑苏区所有的建筑都不准超过北寺塔的高度。所以，姑苏区就像一个有了汽车的古代城市。那里到处是低矮的楼房，两旁店铺栉比鳞次。此外，古城内两车道马路为主，但塞车不严重。坐着公车绕一圈，你总是能看到坐在店铺门口晒太阳、聊天、观赏过往行人的店主，还有上街买东西的市民。是的，在街巷里，城市本就是一种百看不厌的景观，因为有充满生气的建筑、各色店铺、以及形形色色的行人。

哪怕你这辈子第一次到姑苏，也不会因为陌生而感到恐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