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愿天空总是那样的碧蓝而又广阔,微笑总是属于心地纯朴而又善良的人们。—— 题记
(一)
十八岁那年,他装一腔热血踏上了军旅之路。临别,沉寂的小山村锣鼓喧闹,欢送的人群里有一个不起眼的瘦小女孩似乎使他特别在意。他迎向她,腑身摸着她的小脑门煞是亲吻的片刻倏地改变了主意,只是用手轻轻地拍了拍,“哥走了,好好读书,呵!”。她仰起头来显得有些羞色,微笑着点了点头,眸子里象是有泪水打着转。她——邻家小妹。那一年,她十岁。
(二)
熄灯号吹过,军营的夜静得夜猫子都不敢出声,他躺在床上翻着锅贴,褪去了白天的火热,这个夜晚他作主。来部队后,原本就有一团火的他,比起睡在身边的同龄人,他多了一份深沉和老练。他告诉自己,流金的岁月不能让金白流。于是他在奋力拼搏,在前行,在思考。每至夜深人静的时候,他一任自己在思绪的海洋游弋,他想现实、想未来、想事业、想目标。未了,自然也会回到千里遥隔的小山村,普通的农舍、年迈的父母、淘气的弟弟......,一幕幕闪过。他想家、想亲人,更会想起他的小妹。“哥--哎--”,那悦耳、稚嫩而又亲切的呼喊犹在耳边久久,久久。是啊,他怎能会漏掉她呢?他承认绝不会忘她!这不仅仅是他这个妹妹有如母亲亲生,而且她在他心灵上玫瑰的种子早已播撒。她是在她蹒跚学步的时候走进了他的生活的。那年头因为家贫他辍学在家,大人忙于生计,把家务活和照顾小弟弟的担子交给了他,她的父母也因为无人带孩子而托他照管。那些日子,他这个“小保姆”除了照看自己的弟弟,妹妹或许让他更不省心,哭了得哄,饿了得喂,尿了得洗。稍大,她明明可以自己走,却总是赖着叫哥背,就是她背上了书包,多数时间也是扎在他的家里。她与他、与他的家已不是邻居能说得了的。有一次,她妈妈当众也象是当真对他说:“妹妹长大了就嫁给你”。说这话的时候,他倒是长成了能听懂的小男人。她虽然不完全懂,却在大人们的嘻笑中小脸蛋涨得通红。是啊!妹妹大了总是要嫁人的,但会是嫁给我么?她毕竟还小,怎么会去想她这个,自己也至少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。男人嘛总不能饿着肚皮找对象的。他在被窝里很是把自己一阵责骂。
(三)
列车在南北大动脉上奔驰了二十四小时后,喘着粗气稳稳地停了下来,广播在一遍遍播放着终点站已到,他这才意识到,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故乡。
因为是部队领导临时决定让他探亲,走得突然,之前他末来得及告诉父母。这对于喜欢干点有刺激事的他,倒也乐愿此行添得惊喜。这不,快进家门的时候,母亲先是定了定神,接着便是跌撞着扑上来抢下了行李。他到家的消息不胫而走,左邻右舍的大人们唤着他的乳名前来探望,迎来一拨又一拨。他穿一身得体的军装,用闲置了三年的地道家乡话叫着老称谓,打着招呼,给大伙敬烟递茶,孩子们似乎不讲客气拿着糖果便跑。直到时天黑时分,他总在盼望的小妹才冷不防站在了他的面前,怔怔地直盯着他,半晌才轻轻地叫了声“哥”。好家伙,三年不见,她已窜成了大姑娘,只是那份稚气没掉,而且尚未挺出的胸脯告诉他,她仍然是个孩子。他嗔怪她来得太晚,她说她临近初中毕业,功课太忙常有留校,他便不再怪她,并强调读书来不得马虎。接下来的日子,她除了在学校,有空就给他当尾巴,他带着她串门逛街,走亲访友,俨然象一对小夫妻。别了三年,他们有太多的话,她带着好奇有问不完的问题,但他对她能说的只有军营、战友、枪炮,再便是人生、理想、追求。他不能带她碰撞藏在他心底的美好,不能触摸男女间的那些事。那晚,他送她回她家,不到半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个把时辰。她迟迟不愿离去,一双顾盼的眼睛总在期待什么。会是什么?他不愿多想,只是告诉她,他下次回家会赶在映山红花开的时候。她似乎听懂了什么,答应他会盼着映山红早些开放。说这话的时候,他心里有股无可名状的热流在窜动,想把她拥在怀里,让他感受哪怕是片刻与昔日不一样的依偎。原本他在火车上就已想过她该长高了,还会让抱抱吗?然而他终究没有勇气,伸开的双臂向上举起,划了个半圆,说“太晚早些回去,明天还得上学!”
幸好他的假期很快就结束了。那天,他坐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,车徐徐开动了,他向送他的母亲挥挥手,猛然瞥见她在不远的树下,冲他微笑着,一只手摆动在空中,另一只却捂在鼻头。
(四)
这天她有信来,他不免有些意外。因为这以前他们有过“无事不登三宝殿”的约定。他急切打开来信,果然是有事。信中说她正在备战高考,急需辅导资料,只是末尾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:“家乡的映山红早已开过,还有在梦中见到的,都不知有多少回了!”有多少回呢?他这才又想起自己一干又是三年。这三年他没顾得上回家,随时间的推移,他在事业阶梯上的付出已由人民解放军战士变为了连级军官,是部队所在机关小有名气的笔杆子。他曾经暗暗盘算,照此干下去,不出一年半载等营职头衔到手,只要她愿意,他便可以把她带进城里,当随军太太,如果她考了大学就只能由着她了。他有梦,梦里也有映山红。只是他把这些暂时都装在心里。他很快给她写了回信,是夹在书中随往的。他的话更少,象是批示之类:“信悉,随即去买了几本据说是畅销的,若有帮助,甚幸。映山红开过了还会开的,我的傻姑娘,切记!”。“傻”字是刻意的添加,其实他喜欢她,很早便是由于她的聪慧,还有映山红般的艳丽和那朵儿含露的律动。他在写“傻”的时候,他心里却泛着甜甜的味。
(五)
踏着满山的映山红他真的回到了家乡,兑现了他对她的承诺。据说此次探亲是特批,假期还多给了一周时间,前提是他的上司他要处处对象。二十五的小伙子算不得大龄,也不到部队那时的婚龄要求,可是在他当时的机关,一帮未婚干部唯他还没对上象倒也不是什么秘密。为此,曾有不少的热心肠为他忙得不亦乐乎,这其中甚至还有领导亲自出马,对象中也不泛有大院里早已盯上了他的姑娘,但都被他一一惋言。进得家门,稍行安顿,他禁不住急切地问起了小妹,一向心直口快的母亲便立马将她数落了起来,她说她大学没考上,年纪轻轻倒是有了婆家,男友是高中时的同班,天天都泡在她的家里,“真是作孽,,哪里还有精力念什么书哟”。母亲的话使他顿感语塞,心中刹时布起了阴霾,母亲看出了他面有不悦便也换了话题。
家乡的初夏雨水太多,夹着闷热,他很感不爽,全然没有了先前回家的心情。虽说她照例来看过他好几回,而且每一次都变换了象城里姑娘一样穿着,可他心里有的只是苦涩。她不仅长大了,而且全身上下都透着足可惹火的魅力,但那又能怎样?母亲的话他已从多个邻居的口中得以证实,只是他想亲口问问,她原来的小妹去了哪里,可话到嘴边,他总是被她孩童时就有的那张怜爱的脸所堵塞。他不愿意看到难堪,他担心由于自己的冒失可能会给她带来无以修复的伤害,哪怕是丁点。他没有这种勇气,她对他一改往昔,每次都是那样彬彬有礼。他被一种生平从末有过的痛楚、茫然和落寞所压抑,他力图在冷静和理智中寻回她和他的过去,可有的似乎还在,有的却不知去了哪里。于是,他选择了独自不懈的追寻。
不等假期结束,他匆匆踏上了归途。火车上,他在极力想着临别她来送行的那一幕,......土砖房的小里间他们相视以对,许久她在牙缝里挤出:“哥,对不起!”,他想问为什么,未曾出口,她便倒在他的肩头泪流满面。他轻轻推开,帮她拭着泪水,“别这样,都是哥的不好!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眼睛竟然也热了。望着窗外渐行远去的山峦和模糊了的映山红,他堵住的心底竭力呼喊着:“再见,家乡!再见,映山红......!
(全文完.原创.非允毋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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