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公不回家

接到了一条短信，是朋友的老婆发的，说：“老公又出去耍了！我家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……快来吧！”我一惊，发短信问：“我马上来！报110吗？”答：“不报。快来。”我赶快乘车到达。按过门铃，我想，她被歹徒控制了的话，能顺利开门吗？还好，脚步声响了，还说：“来了来了！”我的心一松。
门开了，女人笑眯眯地站在里边。我压低声音问：“人呢？”她向客厅示意。我偏头查看，一个男的，家政，在打扫卫生。女人一笑，小声说：“你一来我就发现他不高大了。”又说，“以前都是男女一起来，这次就来他一个，我怕！”
我没说什么。就座。
家政走后，我也要走。女人由稍许兴奋变成扫兴，送到门口，心不甘，嗫嚅道：“抱我一下吧！”
我一愣，又一笑：“找你老公抱嘛！”
    她的情绪低落下来，说：“他才不抱呢！我一抱他，他就推开，说，烦烦烦，有啥抱头嘛……”捏着衣裳的下摆，放手了，下摆还蜷成一绺。身子像树叶遇到风一样抖动了一下。
我的心一紧，明白这对老夫妻，“拉着你的手，就像左手拉右手”，没有感觉了。于是，我张开了双臂。她冲过来，缩进我的怀里，不动，就那么待了好一会儿。我说：“好了！好了！”无效。有点火冒，但不好发作；同时有几分理解甚至同情她的老公了。
    终于抱够了，留我吃午饭，两眼伸出期待——有点像饱受老拳的深闺怨妇。我晓得今天要吃亏，看看时间，同意了。舍命陪君子吧！
    女人一趟冲进卧室，速度之快，连裙子都飘了起来。不晓得她高兴什么，也不晓得她要干什么。接着传出一声惨叫。我一下跳离座位，一步飞上三级跃层，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：莫非，家政在卧室里设了埋伏？女人确实感觉到了危险，才向我求援的？一秒钟内，我也到了卧室。没有埋伏。女人好好的，跪在床上，一张脸偏着，大眼睛再次充满期待地望着我，突然又惨叫了一声，尾音拖得很长，到了高处，陡地升得更高，直冲天花板。边惨叫，边鼓着眼睛，观察我的反应。很像小孩子摔跤后找妈妈的表情。
我走过去，关切地问：“怎么了？”东看西看，没发现什么。
她哽咽似地撒娇道：“髁膝头，被锥了……”
我慌忙查看髁膝头。哦，那儿有个新鲜的小凹。因为她往床上一跳，正好落在被套的拉链上。可能有点痛。否则，怎么会惨叫两声呢！摸一摸，吹一吹，拍一拍，诓一诓，才把她恢复成正常人。感觉自己有点像慈父。
吃罢饭，女人要求去购物，因为我有一身好力气。我婉转推挡：“你肠胃不好……还是不要走远。”她说：“就是，这几天肚子老痛。不过没关系！”坚持要走。那就走吧。
大包小袋购了不少。刚付完款，女人又想起落下了东西，要返回去，让我等。怕她犯糊涂，抓住其肩膀，强调：“我就在收款台这里等你！”
这一等，就是一个多小时。晓得她磨蹭。但还是等不及了。于是打电话。她说：“你跑哪里去了，我等你一个小时了！”我问：“你在哪里？”答：“在大门口！”我一听，怒火万丈。说好在这里，你跑到那里！走过去，大发雷霆，把所有东西撴在地上，怒吼：“自己打的！”转身就走。
走不远，女人试探着喊我。我一听声音异常，回头看了看。她满脸焦急，向我招手。有情况！我跑回去，她小声说：“快点快点，我肚子痛了！”我说：“快去快去！”她车身就走。疾走。然后是跑。裙子又飞起来了。广大群众看见她向着洗手间百米冲刺，感到了确实的欢快，都哈哈大笑；有一个老者是闭着眼睛抖动全身笑的，样子很可恶。
一刻钟之后，女人出来了。满脸羞涩，神秘；主要是神秘。她小声说：“一起打的，回去再说。”又怎么了？在车上，她蜷着两腿，不怎么说话。
路上我叮嘱女人：“你一个人时，只能坐正规出租车，千万不能上陌生人的车哈！”她反应极快，说：“怎么不能上！社会上不可能个个都是坏人！万一真遇到歹徒了，他坐的前面，我坐的后面，他一刹车，我就跳车！”我急得不行，脸一沉，“歹徒会让你跳车吗？”她执迷不悟，声音呈报复性上扬：“不跳就不跳，反正是一对一，我就和他搏斗！”目光沉甸甸地迎向我，显得斗志昂扬。又摇晃着纤瘦的身体，当空挥下一拳，以示她决心很大，办法很多。其实一看就晓得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。我无言以对，想：那么刚才家里来个家政，你请我来干什么！
到家后，女人说：“今天幸好你在，不然提着东西根本跑不赢。”还想说什么，没有说；可是还是渴望说，就说了：“拉了点到裤子上。在里边洗的。把内裤丢了。”
“快去换噻！还等什么！”我催促。
期间，我在客厅的小柜子里找药。
女人出来后，我拿着止泻药，摇晃她的脑袋，企图把她晃清醒，强调：“一次两颗，一天三次，记住没有？”她接话：“六颗嘛，怎么没记住！”那好。我走了。是逃。拿出小时候吃奶的劲，和成年后做爱的劲，逃。不容粘糊。
这天的遭遇算是结束了。不过还有后续。第二天，我打电话去：“那个药，昨天吃了，今天还要吃，不然没有效果。”她吃惊地问：“今天还要吃呀？你说吃六颗呀！”我说：“是一天六颗，一次两颗。”只听她“哎呀”一声，“我昨天一次把六颗吃完了！”
我没再说什么。想起一首网络歌：“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，谁他妈倒霉到底；谁把你的长发盘起，谁他妈简直傻逼……”便可怜起女人的老公来。我似乎明白了，为什么，他老不愿意回家。